我的回答是金城江

東西



也許現在寫寫金城江正是時候。原因是河池市黨政機關前兩個月全部搬到瞭宜州。好在金城江是一座城。如果它是一個人,那它一定會傷心很久。



然而,我沒聽到它哭,甚至連一聲抱怨都沒聽到,雖然它是一座多愁善感的城市。憑什麼說它多愁善感?是因為那些天下瞭幾場暴雨嗎?不是,說它多愁善感是因為我多愁善感。



我在這裡生活過8年。1987年我21歲,正瘋狂地愛著文學。10月末的一天,某單位發函讓我到河池地區報到。臨行前,原單位準許我請一輛貨車搬傢。那時我的傢當就是幾箱書,請一輛貨車實在浪費,便在天峨縣買一堆柴火,連同幾箱書一起裝上貨車。車進金城江,暮色已降。遠山黑裡麻黢,街道路燈昏黃,空中飄著毛毛雨,天氣微涼。就在貨車進城的瞬間,我看著滿車的柴火,鼻子一酸,淚水湧出眼眶。那不是激動,而是傷感,是秋天、夜色、路燈、雨水、年齡、單身和傢當湊在一起的情感總合。



就這樣,我在金城江安頓下來。隻要一有空,就去找《河池日報》副刊的編輯們聊天,聽他們講文壇信息,也寫稿件讓他們發表。因為每天都讀都寫,整個人一直處於“文學狀態”。何謂“文學狀態”?就是借大師們的眼睛打量事物,學習他們的頭腦思考問題,模仿小說中的人物說話做事。每天都像芝麻開花,每開一點心裡就高興一節。人一高興,仿佛熱戀,看什麼什麼美麗,吃什麼什麼香,交什麼人什麼人成朋友,滿世界的春華秋實。金城江也因此而生動起來,就連山形也美到天際,就連江水也無限透明,朋友們一個比一個善良。不得不承認,那是個好環境。從21到29歲,我敏感而好奇的8年,一直生活在金城江溫暖的懷抱裡,它使我進城時的擔驚受怕一掃而光。



那時候,我的書桌安在四樓的北窗口。我在這張桌上“吭哧吭哧”地寫,然後把稿件投向四面八方。某天,我突然給自己一道命令,要寫一篇夠力一點的小說。於是就在稿紙上寫下“啞謎”二字。我在寫一個聾人的故事,但是寫著寫著,我發現這麼寫下去還是不夠力,於是停瞭下來,在書房裡“徘徊”。一個星期後的下午,正在“徘徊”的我忽然雙手一擊,靈感從天而降:為什麼不把聾人啞人和盲人放在一起來寫?這一問,就問出瞭我的小說《沒有語言的生活》。鋪開稿紙重來,寫到快一半,我接到《廣西日報》副刊部主任李延柱的來信。他問我願不願意借調到副刊部工作?我回信說願意,但先讓我把手上這個小說寫完。我知道,隻有金城江的安靜,才能保證這個小說順利飽滿地完成。



1995年“315打假日”,當我把稿件投進郵筒之後,就離開金城江到南寧工作瞭。但是,我從來沒忘記這個給我文學靈感的城市,更沒忘記我是在這座城市裡升格為父親。一生中,能有哪一座城市既讓你升格為父親又讓你寫出你最重要作品?我的回答是金城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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